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醒来了的土地醒来了的人

作者:涂阳斌 涂阳文 文章来源:通海口人 点击次数:226 次   更新时间:2025/9/22 文章录入:珍珠鸟


【涂阳斌补白:1976年,我在陈场高中读书,有个同学正在看郭风先生的散文诗集《晨光短笛》,我借来一阅,抄下若干篇,知道了有一种文体叫“散文诗”;上世纪八十年代,湖南创办了《散文诗选刊》,我也曾订阅和投稿。几十年间,我们兄弟俩也比照报刊上的散文诗写了一些篇什,大多发表在《湖北日报》、辽宁《妇女》、吉林《农村未来》、《中国妇女》等报刊上,其中《嫁豌豆》还有幸发表在《仙桃日报》创刊号上。选出九章,读友指正。】

  

 

写过数以千计的公文,却写不了如此简单的寻人启事。房东大嫂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我,直盯得我的眼里也涌出泪来

——那个黑夜,那个没有一颗星星的黑夜,小生命降临了,降临在湖边的一个小渔棚里,那个该刀杀的“黑心人”来也没有来过,听说是被抓进了“学习班”。

多漂亮的孩子:小酒窝圆圆,小嘴巴尖尖,白嫩嫩、圆鼓鼓的胳膊和腿,屁股蛋蛋上还有一颗红痣……

一个没有举办过婚礼的姑娘,怎么能带个孩子?只恨当初不该做出那件事。一个地主的姑娘,想嫁支书的儿子,能不付出代价?!

那也是晚上,我想把孩子交给湖水……

那也是晚上,孩子被人抱走了。

那也是晚上,我晕死了,看不见一丝星光。

……如今,缸里米满了,锅里鱼香了,包里硬朗了,孩子,我好想你,再过两天,你该过十二岁生日了。

——回来呀!我的孩子。

求求你,帮我写则寻人启事吧!

(1981年)

 

 

冬天,雪大了,孩子是不让出门的。于是,在一个火盆边,开始了我们的游戏——嫁豌豆。

我和隔壁的春芬把蚕豆埋进火盆里,竖起耳朵来谛听,等到“嘣——”的一声,就把豌豆扒出来,起先是不会随便吃掉的,只有等到每人有了一大把,才开始我们的游戏:先去掉豌豆壳子,露出橙黄的豆米,一看,有小蒂把的称做“男子”,没蒂把的称做“女子”,“女子”就得嫁给“男子”了。

有一天,春芬的手僵了,一大把豌豆的小蒂把都给掰掉了,自然也就全部嫁给我了。春芬哭了,哭得很伤心,跑到奶奶跟前,拉住奶奶的手说:“奶奶,我不嫁给他,我不嫁给他。我要我的豆豆。”奶奶抿着小瘪嘴,眼睛眯成了一条缝……

小村庄的最后一趟花轿把春芬抬到婆家时,她哭红了眼睛,也在说:“我不嫁给他,我不嫁给他,我要我的……”

我伫立村头,泪水模糊了双眼。

(1983年)

 

 

“咕咕,咕咕,咕咕,咕—”

在我们家乡,乡亲们管这么叫的鸟叫“雨咕咕”。记得父亲说过:“雨咕咕”的学名叫斑鸠,斑鸠在山林里让猎人打掉了脑袋,老天爷怜他捉害虫有功,就跟他用泥巴捏了个小脑袋。太阳烈了,斑鸠怕泥脑袋晒裂,就呼风唤雨,喊“咕咕——晒不得了!”;下雨的时间长了,斑鸠怕泥脑袋融蚀掉,就又喊“咕咕——下不得了!”乡亲们往往能根据“雨咕咕”的叫唤,判断阴晴。

我家后院的杨树上,就有一个“雨咕咕”鸟窝。记得有一回,二弟约我到树上去看看“雨咕咕”窝,掏几个鸟蛋玩玩,或者抓个小鸟喂喂。二弟是无皮的树都能上的,我还算文静,不想上。弟兄俩正争论之间,父亲走了过来,对我们说:“鹊窝里有花蛇,手一伸进去,花蛇就会咬住你的指头不放。再说,鹊窝是万万拆不得的,拆了鹊窝,天神会放一把火烧房子的。”

我和弟弟信了父亲的话,不再打上树的主意。

父亲也许是为了护住那个鸟窝,才编出那段“瞎话”“骗”我们兄弟俩的。——长大后这么想。

(1983年)

 

 

 

浅浅的牛蹄印,像一枚枚公章,顺着蜿蜒的玉带河,直盖到天边的尽头。你和他在河边走着,数着半圆的牛蹄印,似乎在数着你们往日恋爱的故事,如这无休无止的牛蹄儿般的故事。

玉带河的水,好清。

玉带河的风,好香。

分手的时刻到了,你说:“走吧!别再回头。”

“不,绝不!”他说。太阳照在他胸前熠熠闪光的大学校徽上。

“走吧!别再回头。这是我送你的最后礼物。”你从挎包里掏出一双红线挽就的布鞋,那是准备在婚礼上交换的礼物。

“别这样说,我会回来的。”他说。

“要说的话,我昨天晚上都说了,让我们把爱藏到玉带河里去吧!”

玉带河边,走着一个农家姑娘,她的心田,和玉带河的水一样,清幽幽的。

 (1989年)

 

 

教室里,有个空座位……

座位上曾坐过一个系蝴蝶结的女同学,她会唱歌,她会跳舞,她会说一些让人眨巴着眼睛静听的故事。她写的作文——《我爱大自然》,还在镇上得过一等奖。

那年冬天,她拉一个滑下河里的小同学,河水吞噬了她幼小的生命。

教室里,留下一个空座位。

直到现在,在故乡绿柳掩映的小学校里,那个座位还一直空着。

在我们心里,有个座位是属于她的。

 (1989年)

 

 

 

父亲是老屋的见证人。起大火那年,他“零”岁。盖楼房那年,他才作古。他是上过几年私塾的,但他只记得“父母在、不远游”那句。他一生除了耕地,就是割绊根子草,晒个半干,挑到镇上马坊里去换点零用钱。他常唠叨:“扒住地皮,绊根子草才发旺。”

他的儿子都“反叛”了他。

大哥进了京。考取京都一所大学的时候,乡亲们来贺他,他一声不吭。大哥走的那天,寻他告别,寻了三个小时,不曾寻见,大哥挥泪而去。母亲怪他,他有板有眼地说:“京城是住皇帝的地方,乡巴佬的儿子也配住的么?”

我入伍时,父亲闷闷的,又不高兴。灌了三杯老酒,说起醉话:“都滚吧!都滚吧!老子只养了小三,小三养老子,给我送终”。

父亲病危。

大哥出国考察了。

我上了前线。

三弟不知是哪天夜晚,也偷偷溜出去,钻深山老林做生意去了。

 父亲开始唠叨:“小子们,都不回来了,都不回来了。小三也不是我的儿子了。”

父亲死了。

听乡亲们说,他的双眼不曾闭上,似乎等着什么。

如今,父亲的坟墓已被青青的绊根子草覆盖。

 (1989年)

 

  

 

一曲悠扬悦耳的笛声,仿佛从遥远的天边飘来,惊扰了故乡夜的宁静。笛声,把我从梦境里唤醒。那曲,一会儿似高山流水,一会儿似山间小溪。那悠扬、那缠绵,随着月光从窗缝里挤了进来。

经不住诱惑,我披衣起床,去寻那笛声。走出屋外,月光如水似银,斑驳淋漓地洒在门前。门前是一片树林,偶尔有“扑扑”的鸟飞声传来。那笛声原来是从树林里溢出来的。是驻足聆听,还是快步去寻?我真不知如何是好。我曾观看过无数次音乐晚会,听过无数首名曲,但它都不曾像今天这样令我陶醉,令我神往。

消逝了多年的故乡笛声,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?可曾是那个流落异乡的长笛手归来了,用笛声在向人们报到?可曾是那位求爱的小伙子在抒发心怀?笛声变得缠绵起来。细细的,似轻风拂面;柔柔的,似垂柳曼舞。故乡的夜哟,在笛声中,也变得甜蜜起来。

那吹笛人是谁呢?

――那位长笛手么?

――那位求爱的小伙子么?

――明天这个时候,他还会来吗?

――他的身边有位佳人陪伴吗?……

伴随着一个个问号,我徘徊在家乡门前的小道上。

 (1990年)

 

  

 

“你真的要走吗?”

“是的。桃子熟了就走!”

“今年桃子不会熟的。”

“那还有明年……”

“都快40岁的人了,还去淘那些神,也不想想……”

“我什么都想过了。这日子我再也过不下去了。”

“那你准备到什么地方去?”

“哪儿也不去,只将桃园一分为二,我另起炉灶。”

“当初……你……?”

“当初你搭救了我和我全家,我把青春已经给了你……”

他无话了。

她却思绪万千。曾几何时,她也有过好多幻想……如今,儿子上了大学,女儿也准备考大学。外人没有不说好的,就是在这个“好”字下,她犹豫了好多年。现在,她再也忍受不了这无形的折磨了……

“男人是打天下的,你……”提起他,她有一腔怨,一腔恨,一腔无名的火,“一个男人,一个连女人都不如的男人!”

“外人会笑的,骂的。”他低着头,说。“你不会做出个男人的样子,不让人笑,不让人骂吗?你看人家的男人,过去打天下,现在闯世界,你……”

他讷讷的,不应声。

她哽咽了。

桃花终于红了。桃树上终于挂满了嫩嫩的毛桃儿。她在桃林里喊开了:

“我的桃子就要熟了!我的桃子就要熟了!”

四月过去了。

五月过去了。

六月也过去了。

桃子还没熟。

夜里,好一场暴风雨,桃子被吹落一地。

“桃子还不熟?!”

——她问。

 (1990年)


 


 

月,是满月; 

湖,是东湖。 

月,是中秋满月; 

湖,是轻盈东湖。 

踏了月色,登上湖畔放鹰台,邀李白一起访月。有一曲悠悠短笛从珞珈山上飘过来,断断续续;有一缕桂香从树丛里逸出,醉人心脾;有几星渔火在湖上闪动,淡似流萤;有几尾睡不着的鱼儿,跃出水面,打破湖的静谧;有夜蝉、蟋蟀们顶着秋凉,在不知疲倦地弹唱,胜似音乐会;喧嚣了一天的大马路,车辆就稀疏了,偶尔闪过来一辆车,车灯明明灭灭,点亮了如黛的山岚,划开薄雾笼罩的湖面;车灯飘过,会惊起树上睡得香甜的鸟儿,鸟儿扑腾着翅膀算是回应……如此月夜,如此湖边,该就着桂花,邀请月儿,小酌一杯才是! 

睡不着觉的人们,何不起而行之,到东湖访月。 

——圣洁的月儿,是一剂良药,可治俗世的烦恼。 

月,是满月; 

湖,是东湖。 

月,澄澈; 

湖,浩渺。 

(2009年)

 

文字丨涂阳斌 涂阳文

原载编辑丨光头 陈青

 

 

 

作者简介:

 涂阳斌,通海口柳李村人,已退休,省作家协会会员;与胞弟涂阳文一起,业余写作发表散文、随笔400多篇,其中人物素描200多篇;出版散文集《憨人杆司令》《外面的世界》《讲述100个乡巴佬的故事》《行走在大平原上的思索》《本味》、印行日记体打油诗集《岁月留痕》等,约140万字;有40多篇散文、随笔入选各种选本。

 涂阳文,通海口柳李村人,已退休,业余写作发表大量新闻稿件,发表乡土散文近百篇,与胞兄涂阳斌合著出版散文集《憨人杆司令》《讲述100个乡巴佬的故事》《本味》等。曾在通海口天星洲管理区担任总支书记多年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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